手下一個個遵循“老規矩”將這周的“收獲”放在科茲莫面前的方桌，各種顏色、質地的錢袋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科茲莫睜大了銅鈴般的眼睛，眼中滿是貪婪之色，隨後張開雙臂將小山摟在了懷中，錢幣相互碰撞特有的“哐當當”讓他越發沈醉。

在身旁瘦高個的協助下，科茲莫將錢袋裏的錢幣紛紛抖在桌面上，錢幣的閃耀光澤頓時充盈了整個房間，那些模樣或兇惡或猥瑣的壯漢，看到這樣的一幕，同樣雙眼放光，不過當科茲莫擡起頭時，這絲神情的變化卻不露聲色的掩飾了下去。

粗壯的指頭不斷撥弄桌面上的錢幣，科茲莫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住了，兩道濃密的褐色眉毛皺了起來，整個房間寂靜得只能聽見科茲莫粗重的呼吸。

“砰――”

巨大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激起陣陣回響，甚至震落了房頂梁柱上的灰塵，科茲莫的面容變得猙獰，“為什麽雷爾只有這麽點？剩下的全是銅子兒？”

手掌撈起一把錢幣，“嘩啦啦”不斷從手指縫隙裏流出，“灰熊”科茲莫雖然四肢發達，但是能夠在龍蛇混雜的阿弗隆混出一片天地，決非頭腦簡單之輩。

這周的收益對比以往，差上太多，科茲莫很懷疑他的這群手下是否有太嚴重的貪墨行為――科茲莫非常清楚手下的德性，廉潔這種詞匯與這幫雜碎扯不上任何關系，只要程度不是太過分，他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這周的收益少上了三分之一還多，不由得科茲莫不生氣。

“老大，白鴿街所有的商鋪都被那群可惡的外鄉人轉給杜拉爾子爵了，就是發生在上周的事情。”

旁邊的瘦高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他叫比利，已經忠心耿耿的跟隨科茲莫多年。從當初的“獠牙傭兵團”到現在的“血腥獠牙”，現在在這個組織裏，屬於幕僚之類的存在。

科茲莫鼻孔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那些商鋪轉到了杜拉爾子爵手裏，保護費自然是沒法再收上來了――“灰熊”科茲莫可沒有與那位大人作對的勇氣。雖說“血腥獠牙”在阿弗隆的平民中屬於呼風喚雨的存在，但是面對埃蘭特王國真正的貴族階層，卻是完全的不夠看。不說其他，單單是杜拉爾子爵本人高段就職騎士的實力，就已足夠讓他仰望。

科茲莫並不想某一天突然曝屍海灘，或者被城衛兵們像垃圾一樣的從護城河裏撈出來，只是看到眼前桌上這堆總額明顯少上許多的錢幣，他莫名有點煩躁。

這種負面情緒很快從內心擴散到了軀體，讓他從靠椅上站了起來，像只不安的巨熊開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窗戶花格透來的陽光在臉頰上劃過數道白茫茫的斑點，科茲莫突然停下腳步，望向了窗外。

然後，幾個急促的呼吸，科茲莫轉過了身，面色如常，盯著一眾“血腥獠牙”的成員，“最近發現什麽有錢的外鄉人嗎？”

白鴿街“財源”的失去已成既定現實，科茲莫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但這並不表示他可以容忍光燦燦的雷爾從此溜走，他決定定期宰幾只“肥羊”補充損失――而那些跑到阿弗隆，沒有任何根基的外鄉人，就是最好的下手目標。

……

海豚之鄉。

用完晚餐後，格洛一行並未像尋常的旅人那樣，跑到樓下的酒館去找點樂子――在繁華的阿弗隆，每到夜晚時分，平民區的酒館就會出現一些流浪的歌舞伎、講述戰爭歷史或貴族軼聞的吟游詩人，還有一些抹著廉價脂粉的妓女，只要願意花上幾個索爾（銅子兒），這些衣著暴露的女子便會坐入懷中，任你上下其手，若是願意花費更多，甚至可以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格洛一行在召開會議。

一如既往，會議很簡短。

“嗯，關於遺怨之骨的事情，我和奧利弗準備拜訪下阿弗隆的商會。”

“其他人，註意看守貨物，還有――不要喝太多的酒。”

說完這兩句話，格洛和奧利弗徑直走出了“海豚之鄉”。

格洛計劃尋找“遺怨之骨”的潛在買家――這種法系職業專用的煉金材料並不像普通貨物那樣容易出售，事實上，真正的買家只有那些巫師組織。

不過，現在是大陸歷553年8月，到目前為止，格洛尚未聽聞過任何關於巫師組織的消息。前世的他第一次來到阿弗隆已是第二個版本“幽暗城堡”中期的556年冬，阿弗隆城內隨處可見各種巫師組織，煉金材料的交易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現在，阿弗隆城內幾乎很難找到巫師組織的蹤跡，要想出手這批“遺怨之骨”，最好去找那些商會――大商會們有著各種各樣的廣闊渠道，或許與迪爾的巫師們有什麽交易關系也說不定。這也是格洛選擇來到阿弗隆的原因，只有這裏的大商會或者組織，才有足夠的財力吃下這批貨物。

格洛與奧利弗一路直接來到了北城區艦隊街的“金色巨錨”商會，這是阿弗隆有數的幾家大商會之一。

道明了來意，商會的主事以一番極富貴族禮儀的姿態接待了兩人。這位主事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與褶皺的皮膚、星星點點的老年斑相對應的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扶了扶鼻梁上琥珀色的小圓片眼睛後，這位老人以一種緩慢，無起伏的腔調悠然問道，“閣下打算出手遺怨之骨？”

“沒錯。”

格洛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根修長的獸類脛骨，遞給了眼前的老人。

“可是這種東西只能用於黑巫術。”

老人接過脛骨後看了幾眼很快放下，“金色巨錨和那些邪惡的巫師之間並沒有聯系。”

“謝謝。”

無須太多語言，格洛與奧利弗已經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起身向老人作了個告辭。

第一家商會的拜訪就此結束，可謂“出師不利”。

走在夏夜涼風吹拂的艦隊街，格洛稍稍定了下神，決定繼續前往第二家。

第15張 阿弗隆之旅Ⅳ

出手“遺怨之骨”的事情並不順利。當再次從“芬香玫瑰”出來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時候，格洛伸出拇指按了按額頭，指肚傳來暴凸血管下的劇烈脈搏。盡管對於此行的困難有所估計，但是剛才所遇到的事情，還是讓他血壓不由升高。

“芳香玫瑰”那個處於更年期的老娘皮，居然說他和奧利弗兩人涉嫌勾結邪惡的死靈法師，要將他們扭送到聖輝教會。

該死！

只是想作個交易而已，要是真的和死靈法師們有聯系，還用得著找上這些商會？

心底暗暗劃圈詛咒著那位面目可憎的女士，格洛與奧利弗雙雙站在艦隊街的街道之中發呆，相對無言。

他們之前從未想過，“遺怨之骨”這種煉金材料竟是如此的難以出手甚至可能惹來麻煩，這一刻的心情難免有點沮喪。

難道，就這樣算了？然後返回“海豚之鄉”？

不過，這種念頭剛一生出就被格洛果斷掐滅。

輕易放棄可不符合宅男一貫的死硬性格，拿出衣兜裏的紙條，格洛開始尋找名單上的下一個商會的名字和地址。

艦隊街的夜晚，並不如南城區那麽熱鬧，卻依然繁華。漫步華燈初上的街頭，沿街的各類商鋪燈火通明，裝飾奢華堂皇的上流酒吧、屬於貴族與富商的高端娛樂會所裏不時散發美酒、食物與香水的氣息，星羅棋布的燈火從這兒，一直延伸到北部不遠的開闊地――那兒分布著阿弗隆貴族們的莊園。

這段時分正是阿弗隆夜生活的開始，貴族們的精神也變得抖擻起來――高高的圍墻後，是大片的敞曠莊園草地，肥美的鮮蚌、新鮮的魚子醬、精致的糕點、來自海外之地的水果，再配上上了年份的卡爾薩斯紅酒，各式各樣的豐富食物流水般送上了鋪好幹凈白布的長桌，閹伶放聲抒唱著富於異域風情的樂章，姿容英俊、衣裝筆挺的貴族紳士彬彬有禮地穿梭於年輕漂亮充滿青春活力的貴族小姐之間，同時不忘對豐滿嫵媚充滿幽怨的貴族少婦回應暧昧的笑容……

隱約從貴族的莊園宴會飄來的歌聲讓奧利弗停下了腳步――閹伶清脆、高亢的歌喉仿佛天籟之音，這位從小在諾戈鄉下長大的青年從未有過如此聽覺感受，伸手捅了捅身邊的格洛，“那邊的莊園……是宮廷樂嗎？”

“走啦――走啦――”

格洛當然也聽到了這些東西，只是對於前世經歷過“維塔斯魔音”的宅男來說，這種聲音已不夠提起他的興趣。

“奧利弗，先幹正事！”

看到音樂愛好者奧利弗有些癡迷的模樣，格洛表情嚴肅地提醒道。那種明顯屬於貴族趣味的樂曲，與山野之地的盜匪們可沒什麽交集，再說，現階段最重要是艱苦奮鬥，而不是追求享受。

“嘖嘖，多麽美妙的歌唱，讓我想起與心愛的戀人在雨中漫步――格洛你聽，多麽完美的顫音――”

“格洛――”

奧利弗陶醉在樂章中，閉上雙眼仔細聆聽，當他再度張開眼睛時，身旁卻空無一人。

“等等我――我會迷路的――”

“你這個粗陋、不通風雅的家夥！”

之後的商會拜訪行程，踏遍了整個阿弗隆的北城區和部分南城區，卻讓兩人的精神一截接一截的完全萎靡了下去，幾乎是不抱希望，格洛與奧利弗拖著兩條腿來到了“寶石帆船”，這是名單上記載的倒數第二家商會。

出發之前，格洛早已向那位熱情的“海豚之鄉”侍者打聽了阿弗隆城內所有排得上號的商會，並且作出了記錄。

只是，隨著紙條上的商會名字一個個被劃掉，那種企圖發上一筆小財的夢想仿佛正被沈重的現實一點點無情敲碎。

原本從塔西亞人手中獲得煉金材料的喜悅也蕩然無存。

懷著麻木的心情，進入“寶石帆船”後，接待兩人的是一個中年的胖子，是那種從中央到地方的胖，這位先生從一張寬大結實的軟椅上爬起來後，邁著小碎步來到了面前。

“歡迎來到寶石帆船，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

“請問，您這兒收購遺怨之骨嗎？嗯，就是那種……煉金材料。”

格洛有些底氣不足的詢問道。

“不收。”

胖先生幹脆利落地答道，肉乎乎的肥臉上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果然在意料之中，格洛失落得轉身欲走，這時的奧利弗卻上前一步。

“先生，您知道哪兒收購這些材料嗎？”

“嘿，讓我想想――”胖先生撓了撓頭頂為數不多的油膩頭發，略加思索，很快報出了一個名字，“等等，那位敗家男爵或許對這種煉金材料有點興趣，那家夥的名字……韋恩菲爾丁，對，就是這個，你們去找菲爾丁男爵好了。”

格洛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經過詳細的咨詢，格洛從這位好心的胖先生口中打聽到了菲爾丁男爵的詳細信息。

據胖先生所說，那是位沈溺於各種煉金術，並為此揮霍了大量錢財的二世祖。過去的上百年中，菲爾丁家族通過海上貿易積累了巨額的財富，可是當那位男爵大人繼承了家業後，短短不到十年，整個家族的財富已經縮水了一半。為了進行煉金試驗，那位男爵一次又一次的慷概掏出海量雷爾，雖然一直沒有獲得什麽收益，但是男爵卻依然樂此不疲，這種十年如一日，不計經費的“科研行為”也為他在阿弗隆贏得了“敗家男爵”的稱號。

格洛點了點頭，雖然前世“紛爭”的記憶裏並沒有關於“韋恩菲爾丁”男爵的印象――也許是孤陋寡聞，也許那位男爵沒有太大名氣，但是不管怎麽說，結識一位貴族，尤其是懂得煉金術的貴族，都是一件沒有壞處的事情。

何況，那位男爵大人有錢，並且喜歡煉金術――格洛仿佛看見了銀光閃閃的雷爾生出了可愛的小翅膀，哭著喊著要飛進他的錢袋。

走出“寶石帆船”的時候，格洛與奧利弗對這位胖先生表示了由衷的謝意，心中的希望重燃，兩人心頭的陰雲很快散去。

剩下的事情，就是拜訪菲爾丁男爵了。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接近晚上11點，作為陌生人，深夜突兀打擾一位王國貴族，無疑是件有失禮儀的事。

名單上還有最後一家商會，但是格洛已經不再做拜訪的打算了，決定暫時先回“海豚之鄉”過夜，明天再作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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